單超兩根手指拈著青玉茶杯,悄悄放在桌沿上,唏噓道:“扳連幾位相公了。”
小天子連稱奇策,大讚將來嶽父真乃國之棟梁。但是轉天來下旨的時候,卻被單超態度倔強地順從了:“率兵五萬?”
他點頭撤銷了這個動機,欣然回府去了。
單超像這段時候以來常常做的那樣,好言安撫了老宰相半晌,又籌議些朝廷瑣事,拉攏好相互的乾係,便起家告彆了。張文瓘不敢怠慢,親身送出府門,目送著單超的車駕垂垂遠去。
謝雲半臥在竹榻裡,麵對隆冬滿園姹紫嫣紅,懶洋洋地打著打盹。
長安城藍天廣漠,金燦燦的陽光投在一望無邊的白玉廣場上,反射出令人眩暈的光。他微微眯起眼睛,半晌後不出聲地歎了口氣。
張文瓘倉猝起家來扶:“不成行此大禮,千萬不成!”
“先帝活著時頻頻獎飾你會兵戈,莫非都是作假的不成?”小天子猛一拍桌,怒道:“若真有百萬雄師,便是朕都能等閒把新羅蕩平了!還要你何用!”
“不然呢?我帶著幾十萬兵駐在都城,他能睡得著?”
小天子沉默了。
謝雲低頭哧溜喝粥,並不答覆。
太和殿前寬廣的廣場上,披麻帶孝一望無邊,群臣哀嚎震天,戴至德、張文瓘等人更是哭得老淚縱橫。周王李顯跪在龐大的棺槨前,哭得幾欲昏迷,那臉上的淚倒是實實在在的。
小天子不悅道:“愛卿嫌少?”
“哪來的廢話,”謝雲小聲怒斥:“又不是你親爹。”
單超看四周無人,從懷裡摸出個醬肉胡餅,往謝雲嘴裡一塞:“吃你的吧,看你這陣子清湯寡水養的,臉都青了。”
謝雲不滿道:“陪你同甘共苦還不歡暢,慣得。”說著把醬肉挑出來吃了。
他大步穿過迴廊,就像初入愛河的小夥子一樣,乃至等不及從台階上走下花圃,直接一手扶著雕欄翻越而過,大聲道:“謝雲!”
他那刁悍的、刻毒的、手腕狠毒殺人如麻的母親,是如何治國的呢?
單超把撕下來的醬肉投進他粥碗裡去,心中轉念一想,又有些歡暢。打進長安後這一個月來,謝雲再不像之前那樣動輒趕他走,時隔這麼多年後兩人終究再次回到了朝夕相處的光陰,在這風雲動亂的大明宮裡,倒有些相依為命的意味。
——如此一來,隻要令人去火線把單超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,駐京雄師無帥,便可等閒降服,今後皇位根底安定,再不消擔憂有個身份未明的小叔或大哥來搶飯碗了。
周王靈前倉促即位,既不像其父那樣經曆過冗長體係的帝王教誨,也不像其長兄生前那樣,有一批虔誠的謀臣極力幫手。以戴至德、郝處俊、張文瓘為首的宰相個人之前多為東宮鐵桿,縱有效力新君的心,小天子對他們的信賴也相稱有限;天後未死,平王把持重兵,小天子火急想把統統決策大權緊緊抓在本技藝裡,但是他真的有太多處所都力不能及。